1994年5月,一位年逾七旬的中国妇女带着儿子乘火车抵达朝鲜首都平壤。他们刚下火车,就被朝鲜隆重的欢迎仪式所震撼。国宾般的礼遇让他们心里一瞬间有些不自在。
母子二人被送往朝鲜国宾馆,刚安顿下来,就接到了一个让老太太更加激动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是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日成,他用中文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老同志,我找您五十年了!”
1. 老同志
1924年,已经30岁的柴世荣(原名柴兆生)听说朝鲜铁路招收工人,便远赴朝鲜当了4年苦力。回国后,恰逢吉林省和龙县招收警察,经过筛选,他顺利成为一名警察。
柴世荣身材高大,皮肤黝黑,18岁时曾打死过一只威胁村民的豹子,总之,看上去是个不好惹的人,但他并不是一个欺压老百姓的恶警。
柴世荣为人热情豪爽,结交了许多朝鲜朋友,包括当时在吉林留学、后来投身朝鲜民族解放斗争的金日成。柴世荣比金日成大18岁,但他们都是为国为家的热血男子,自然而然地互相欣赏、珍惜。
1931年初的一天,已任警察局副局长的柴世荣秘密会见金日成夫妇,得知金日成的7名朝鲜战友在抗日战争期间被捕入狱的消息。
金日成提出请求,希望柴世荣能够想办法救出自己的7名战友,这个要求无疑是让柴世荣拿自己的前途,甚至是生命去赌博。
在财富与荣耀、权势与前程、兄弟情谊与民族大义之间,柴世荣选择了后者。他冒着生命危险救出了七名被捕的朝鲜抗日志士,却也因此遭到日军的揭发和追捕。为了躲避日军的追捕,柴世荣不得不躲藏在深山老林和荒凉的沟壑之中。
经过此事,柴世荣与金日成的关系更加密切,是值得用生命去争取的友谊。
九一八事变后,柴世荣不再躲藏,回到吉林,与七名警察组成抗日队伍,高举抗日旗帜。东北人民愤怒不已,许多人听说柴世荣的事迹后纷纷响应,加入义勇军。短短几个月,队伍发展到3000多人。
此时的金日成也积极参加抗日活动,1932年4月,20岁的金日成在吉林省安图县明月沟创建安图县抗日游击队,任队长。
柴世荣和金日成两个好朋友再次走到了一起,成为了东三省闻名的抗日英雄。当然,他们也成为了日本鬼子想要消灭的两个对象。日本鬼子悬赏6万元要金日成和柴世荣的人头。为了躲避鬼子的追捕,柴世荣留起了胡子,金日成则剃了头,在牡丹江坚持抗日战争。
东三省沦陷后,东北人民遭受了巨大的苦难,男的被鬼子抓去当兵,女的被送到日军基地,人民家庭破碎,对日本鬼子恨之入骨。
1937年,17岁的东北姑娘胡振义也加入了东北抗日联军。同年12月,她被调到大兴安岭游击根据地的被服厂工作。正是在这里,她结识了柴世荣。柴世荣对大胆、敢作敢为的胡振义几乎一见钟情。
晚年胡振义
但当组织上找到胡振仪谈话时,她却拒绝了,因为两人年龄相差26岁,加上柴世荣身居要职,她不想嫁给比自己地位高的人,还有一个原因是,她觉得满脸胡须的柴世荣看起来有些吓人。
柴世荣见胡振翼不同意,便说道:“你不让我留胡子,那我就把胡子剃了。”
胡振仪没想到身材高大的柴世荣竟然还有温柔的一面,她被这一举动感动了,同意了这门婚事。
1938年5月,经组织批准,柴世荣与胡振翼结婚,在柴世荣的帮助下,胡振翼与金日成的关系日渐熟悉,建立了牢固的同志情谊。
1939年以后,日军对东北抗日联军的追击、拦截愈加疯狂,抗日联军处境愈加困难。1941年,根据组织的安排,抗日联军主力撤退到苏联,先在海参崴,后集中到伯力(勃利),编入苏联红军第88特别旅。
在伯力,柴世荣一家与金日成一家是邻居,住在军营里的一座圆形木屋里,两家人仅一堵墙之隔。
金日成是个乐观开朗的人,喜欢唱歌、跳舞、开玩笑,每周六都会在部队面前登台表演,即使在艰苦的岁月里,他的心态依然很好,把欢笑和乐观传递给柴世荣和胡振翼。
1941年,胡振声生下了第一个孩子,柴世荣高兴极了,邻居金日成也高兴极了,一直抱着孩子玩。后来金日成有了自己的孩子,也经常抱着两家的孩子一起玩,唱朝鲜歌曲给他们听。
1943年,胡珍生下第二个儿子王辽宁,二儿子出生仅七天,柴世荣便与母子告别,说自己是回国执行任务,但他的离开却成了永远的告别。
1944年,胡振翼得知柴世荣并未回国执行任务,而是被苏联内务部误捕,送往百余公里外的苏联集体农场接受调查。柴世荣多次与苏方交涉,但无果。性格坚强的他,忍受不了不公,不久后就病逝。胡振翼直到1945年才得知丈夫的死讯。在这期间,金日成一家给予了胡振翼和两个孩子很多帮助。
1945年,苏联红军出兵东北,88旅分散编入苏军执行任务。也到了胡振一与老战友告别的时候。临别时,金日成送给胡振一几件金首饰和半小瓶黄金作为纪念。从此,两人踏上了归乡的旅程。
胡振翼没有把金日成赠送的金首饰和黄金占为己有,抗美援朝战争期间,她把这些贵重物品捐献出来,为国家购买坦克。
2. 原因
1945年,胡振仪回到东北参加城市验收工作,后又从东北调往西南。1953年到重庆,任重庆市渝中区人民政府副区长。1980年任重庆市第一届人大常委会副主任,1985年退休。
经历数十年的人生风雨,胡振仪通过报纸、电视等媒体了解到金日成,每次回忆起与他一起抗击日本人的岁月,她都感慨万千。然而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如今已是朝鲜最高领导人的金日成,竟然还怀念着昔日的战友。
1994年,一位从沈阳来重庆学习的朝鲜干部,偶然遇到了胡振义的一位亲戚。巧合的是,这位朝鲜干部和朝鲜驻沈阳领事馆关系密切,他知道朝鲜驻沈阳领事馆一直在寻找一个叫胡振义的人。经过仔细询问,他发现,重庆的胡振义确实是领事馆要找的人。
胡振伊拿出几十年前在苏联拍摄的照片,里面有胡振伊、金日成以及两家人子女的合影,离开重庆时,朝鲜干部把这些照片带走了。
不久,胡振翼与二儿子王辽宁被郑重邀请赴朝鲜访问,与金日成会面。
1994年5月6日晚,胡振伊父子乘坐的列车抵达平壤。他们一下火车,就惊讶地看到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党史研究院院长江泽民亲自到站迎接他们。她还见到了老战友、后来与朝鲜高官崔永健主席夫人结婚的王玉环。
朝方为胡振伊父子提供了奔驰轿车,并由国务车队将他们送至朝鲜人民军招待所——朝鲜国宾馆之一。刚安顿下来的胡振伊就接到了金日成的电话,金日成用中文说:“老同志,我找您五十年了!”
胡振仪听到这熟悉而亲切的声音后,泪流满面,金日成还记得她和她的丈夫柴世荣。
第二天,胡振翼父子再次登上国宾车,驶向香山总统府。刚走进总统府接待室,就看到已年届82岁但精神矍铄的金日成和王玉环等人出来迎接。金日成握着胡振翼的手,激动地说:“老同志,我找您50年了,我想您了!”
胡震听后泪流满面,在场的都是曾经为了革命事业同甘共苦的同志,大家都很激动。
金日成又握了握王辽宁的手,提到了自己的苏联名字,说道:“这是沃洛佳吗?我把你抱在怀里,想好好看看你。你长得真像你父亲,真像!不过你没有你父亲高啊!”
金日成见到王辽宁时,感觉仿佛见到了过去和自己并肩作战的柴世荣,深受感动。
当胡振翼拿出自己带来的礼物:五粮液白酒、景泰蓝茶具、竹帘画、仿制的铜车马等等时,金日成笑容满面,不停地说着好话。
金日成设宴款待,他发言时,中朝干部都毕恭毕敬地起立,胡振翼也跟着起立。金日成立即说:“亲爱的,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我最尊贵的客人,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和我一样,你说话的时候不应该站起来。”
“结”是指老朋友,有很深的渊源。可见金日成很重视胡振伊,很重视与她的战友情,也很重视与柴世荣的生死情谊。
金日成这天精神很好,胃口也很好。50年后老友重逢,他热情而诚恳地请求老战友多留一段时间。胡振翼拒绝不了这份好意,在朝鲜一呆就是20多天。
5月30日,胡振翼与母亲即将回国,金日成再次为他们举行欢送宴会,两位老朋友谈得非常愉快,更让胡振翼惊讶的是,金日成还特意为他们准备了精美的礼物。
金日成亲自送给王辽宁一块瑞士特制的金表,表背镌刻着中朝两国文字“金日成”。金日成还为胡振仪准备了一块定制金表,帮她戴上。除了这些,还有一盆塑料工艺花,在朝鲜被称为金日成花,以及2万美元现金。
面对老朋友,金日成没有表现出高高在上的样子,而是很友好,他非常珍惜他和胡振翼、柴世荣之间的友谊。
友谊长存
胡振仪离开朝鲜一个多月后回到重庆,就看到了金日成逝世的惊人消息。她不敢相信,悲痛万分。她不敢相信,50年后的重逢,竟然变成了永远的告别。
第二天,胡振翼父子乘飞机到朝鲜驻北京大使馆表示慰问。
金日成虽然已去世,但他与胡振伊的特殊情谊却依然存在。1995年初,胡振伊再次应邀访问朝鲜,这次是金日成的儿子金正日亲自接待她,依然把她当国宾一样对待。
胡振翼常常想念老战友金日成,思考着怎样才能报答金日成对自己和老一辈中国革命家的真挚友谊。
1997年,胡振伊再次收到金正日的邀请。这一次,她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用金日成赠与她的2万美元,以及自己的积蓄,让收入微薄、正在供养两个孙子上学的儿子王辽宁取一些钱,把这笔巨款送到丹东市人大,让其购买100吨精制面粉,运往朝鲜。
金正日对父亲的老战友始终十分尊敬,还为胡振伊铸了一尊铜像,镶嵌着玉石底座,并在玉石底座背面镌刻上金正日的名字,并郑重将铜像赠送给胡振伊,还赠予她金正日之花。
2002年春,正值金日成90岁生日之际,胡振仪再次应邀前往朝鲜,见证朝鲜的伟大时刻。她不仅见到了朝鲜领导人,还见到了战友和亲密朋友。老朋友虽然远去,但友谊长存。
胡振伊2008年去世,享年88岁,但她与金日成的友谊将永远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