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颁布的国际标准ISO 20715:2023《茶叶分类》中,将普洱生茶化为绿茶,普洱熟茶化为黑茶的做法,引起了诸多争议,有从普洱茶历史驳斥的,有从行业产值争辩的,有从工艺陈化证伪的,有重提《制茶学》中将普洱茶划归黑茶的学界旧争的...
在众多声音中,有一点则是取得了普遍共识的,那就是针对普洱茶的各种特殊性,应将其列为第七大茶类。
普洱茶能否成为第七茶类?除了以上因素外,还有一个很关键的原因,那就是普洱茶所用的云南大叶种原料,与其他茶类所用的滇外小叶种是完全不同的,这不仅表现在叶型,树型,内含物质,生态习性上,更是因为二者本就是独立演化的结果。
这篇文章,我们就从植物学、生态学的角度去聊聊大叶种概念的来龙去脉,并论证云南大叶种与滇外小叶种的本质区别,内容可能会有一些晦涩,但对建立普洱茶大局观很有帮助,希望大家能耐心读到最后。
植物学中的茶树分类
什么是普洱茶?在过去,普洱茶只是一种经潮水发酵工艺的茶品,不限制产地,也不要求茶种,遗留下了诸如“泰国宋聘号”,“广云贡茶”,“香港普洱茶"等暧昧不清的老茶。
而自2008年起投入使用至今的国标中,将普洱茶定义为必须使用“云南大叶种晒青茶为原料”,这是一个涵盖地理范围、工艺特征和种属范围的三位一体概念。
国标中的“云南”和“晒青”概念,相信茶友们都很熟悉,而大叶种只是指商业生产上的“品种"(Variety),并不是植物分类学上的“种(Species)”。怎么理解这句看起来有点绕的话?了解一些植物学分类知识是很有必要的。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茶树亦是如此。公元1753年,瑞典科学家卡尔·林奈(CarlVonLinne)在著作《植物种志》一书中,首次将茶树命名和定类为“Thea Sinensis”,此后两百多年来,英国的乔治·瓦特(George watt)、法国的皮埃尔(Pierre)、荷兰的科恩司徒(Cohen Stuart)等学者都提出并发展出诸多分类方法,推动了茶叶起源和品种演变的研究。
林奈《植物种志》
而根据不同植物在形态上的差异与趋同性,植物学界将各种植物都划分进门、纲、目、科、属、组的生物分类中,而茶树则属于被子植物门(Angiospermae, 这个分类下的植物多达30多万种)、双子叶植物纲(Dicotyledoneae,约有20万-25万种植物)、原始花被亚纲(Archichlamydeae)、山茶目(Theales)、山茶科(Theaceae)、山茶属(Camellia)、茶组(Sect Thea)植物。
将茶树划入“茶组”是学界共识,但在更细分的亚属上,国内茶学界有一定的分歧,其中认可度比较高的,是闵天禄和张宏达两位学者提出的分类体系,其中闵天䘵认为茶种只有四个变种,“普洱茶种[C,assamica(Mast)Chang]”和“茶种”[C,sinen sis(L).O.Kuntze]只是并列的变种。
而张宏达教授则将“茶组”分为32个种,3个变种,分别归入为五室茶系、五柱茶系、秃房茶,茶系这4个系,并认为茶系里含有的种和变种就多达15种,包括“普洱茶种”(即普洱茶所用原料),“茶种”(即滇外小叶种所用原料),二者则并列在“种”(Species)一级。
两种分类体系虽尚未达成共识,但都属于学术讨论范畴,我们只需要明白,茶可分为狭义和广义两种,其中狭义的茶由“普洱茶种”(即云南大叶种或中国大叶种)和“茶种”(即滇外小叶种或中国小叶种)构成,存在客观差异,但有具有由人工培育而来、无毒、可食、适饮、茶多酚和咖啡碱含量较高等特点,文末总结了两个品种的细致差异对照表,供茶友们学习参考。
而广义的茶不仅把狭义的茶包含在内,还包括了野茶等茶组内的所有植物,这些未经驯化的野茶,有的茶多酚、咖啡碱等含量都较低,没什么品饮价值,也有毒性较低乃至无毒,经过加工后也具有适饮性的大理茶、滇缅茶等,更有打着“芽苞茶”、“大野茶”等名号兜售的,实则不属于茶组或山茶属的有毒植物,茶友们需认真鉴别。
普洱茶种与阿萨姆种的渊源
值得一提的是,上面所说的“普洱茶种“,在国际上通称却是“阿萨姆种”,其拉丁文名[C,assamica(Mast)Chang]中的“assamica”也为“阿萨姆”的含义,这点可能会让茶友们感到疑惑:为什么云南茶要起个外国名?而且还是早就被澄清的所谓“世界茶源印度阿萨姆”?
1844年,英国学者马思特(Masters)把印度阿萨姆邦的栽培型茶树定名为“Var. assamica ”阿萨姆种,直到20世纪80年代左右,中国植物学家张宏达在山茶属植物分类和证明了阿萨姆种的原产地在中国,并在1998年出版的《中国植物志》中将阿萨姆茶(Var. assamica )更名为普洱茶,为了纪念张宏达先生的卓越贡献,他被尊称为“普洱茶命名者”和“普洱茶之父”。
不过,近年新发现的证据显示,最先命名普洱茶的其实另有其人,早在1937年,陈嵘先生著作《中国树木分类学》的“山茶属”篇中,就已将(Var. assamica )译作“普洱茶”,同样由他撰名的,还有“钝叶茶”、“尖叶茶”、“毛萼茶”等茶组四个变种,还特地加了记号并给予说明:
“本书所载各树木种类,均汉名和学名并列,兼有加列英名者,至关于汉名之厘定,破费斟酌……其汉名无可循者,则不得不加以拟称,各于左角上以 “※”为号,杜撰之处,殊非得已。
陈嵘《中国树木分类学》1937年
陈嵘(1888-1971),民国中华农学会的发起人,曾任南京金陵大学森林系,也是“当代茶圣”吴觉农先生当年在浙江甲种农校进修时的老师和校长,新中国后的第一任林业研究所所长,是中国近代林业的奠基人之一,当之无愧的林学泰斗。
有的茶友可能不理解为什么直到近年这件事才被披露,其实这就像曾参与过中华人民共和国徽设计的周令钊先生,一生都未曾提及自己曾设计了中茶商标一样,对于参与过诸多重大项目的陈老来说,为普洱茶定名不过是一件小事,再加上当时的普洱茶发展远不及现在,没有人在意这些细节属于正常现象。
陈嵘(前排右三)任中央林业研究所(现林业所)所长时期与同事合影留念(1952年-1958年)
总之,鉴于陈老在林学和植物分类学领域的贡献,以及书中提到的“Var. assamica”此前从未有过中文撰名等因素来看,早在民国时期,普洱茶种就已定名,不过陈老为什么会直接将阿萨姆茶称为“普洱茶”?这是否意味着早在民国时期,就已经有研究理论能支撑起阿萨姆种的原产地在中国?这些问题的答案还尤待发掘。
中国是茶的故乡,“印度茶源说”也已被证伪,因此一直以来,中文语景下的论文,演讲,文章中,基本都将国际通行的“阿萨姆种”称为“普洱茶种”,遗憾的是,虽然中国茶学界证实了该树种原产于中国云南茶区,但由于学术命名的惯例是由第一个发现者定名,且无法修改,因此国际通行的学术拉丁文名中的普洱茶,依然是“assamica”。
不过茶友们也不必耿耿于怀,依据学术规范的命名的“阿萨姆种”,本就不包含任何象征起源的含义,这样的案例在其他领域也有出现,比如国鸟丹顶鹤通用名就是“日本鹤”,无论叫什么名字,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一定是我们的。(未完待续)
用户评论
我喜欢在忙碌之余泡一杯普洱,它的独特韵味和悠久历史令我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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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茶叶大家族中,普洱茶能独立成一种类别吗?它有哪些绝妙之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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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种质角度深究普洱茶,它真的有资格列为第七大类吗?我期待权威的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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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普洱茶能够调节人体机能,对于长期对着电脑的人来说,确实是一份难得的健康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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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尝试普洱时,就被其陈年的醇香深深吸引。对它为何能得到这样的地位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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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洱茶的种植与加工过程复杂,从种质说起真的能说明其成为第七类茶吗?好想了解深层次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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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品味不同的普洱茶,都会有新的惊喜和发现。真是让人心动的茶界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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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普洱茶的历史文化背景和科学种植技术,它为何能在众多茶品中脱颖而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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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种质角度讨论,普洱茶的特性和价值确实让其在茶叶行业中占据独特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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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试不同的普洱饼、砖、散茶,每一种都让我感受到丰富的风味层次。它的多样性能否让它成为第七大类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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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多茶品里,能与普洱产生共鸣的感觉真是很难得,它所承载的文化和故事相当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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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论普洱茶能否独立为一个类别时,不能不提到其独特的后发酵工艺和陈化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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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想,如果普洱茶真成为第七大类,这会对茶叶文化产生怎样的影响呢?值得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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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款普洱都有自己特立独行的味道,这让它在众多的茶品中有着独特的位置和需求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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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普洱茶有很强的身体健康作用,尤其是其独特的生物化学成分,让人对其成为第七类茶充满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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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种质角度出发,探讨普洱能否独立成一种类别,确实是茶叶领域的一个重要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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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味每一泡普洱时都能感受到岁月的痕迹和人类与自然共存的美好,真的很享受这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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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普洱茶究竟能否成为第七大类茶的讨论,既是对品鉴艺术的一次审视也是对历史传承的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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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洱茶的魅力不仅在于其口感上的多样化,更在于它背后的故事和文化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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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在讨论普洱能否独立成一类别时,其实也在探讨它的独特性是否能被世人充分理解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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